“兩步為基礎，第三步就能達到瞬間移動麽……”

謝凝微微頷首，她曾經與這招交戰過，但當時還沒有完全看透，假如日後再遭遇這種戰法，謝凝有信心不再吃虧。

沙業一時間還沒發現仇無衣的去向，睜著發光的大眼四處看了看，忽然脖子一扭，將進攻的目標換成了謝凝。

“虛偽者！為世間所棄者！不為眾人理解者！你必信終有一天拯救……”

“有喋喋不休的時間，還不如回頭看看。”

謝凝頭上的三角形金屬盔之中響起鈍重的齒輪聲，自最中央分為兩半，露出掛著淡淡微笑的虛假容顏，她自然不會好心到主動出言提醒沙業的地步。

因為仇無衣已經無聲無息的穿透了空間，虛影在閃爍之中化為實體，鬼魅般地浮現在沙業腦後。

由於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一招制服沙業，所以仇無衣還沒有用盡全力，而今還在試探的階段。

“何等卑劣！”

沙業終於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，正待回身，仇無衣立刻向著他的脖頸二指一點，自他的肩頭輕盈翻過，左手一掌按在了沙業臉上的面具上。

雖然心魂逆轉產生的面具多半不可能徒手剝離，但人總有著一種定式思維，仇無衣也鬼使神差地想嘗試一下能不能依靠外力擊破這一張面具。

“爾敢……”

當仇無衣的手指觸碰到那張面具的時候，沙業的喉嚨口突然響起了低沈的怒喝，如同內心中某種不願暴露的秘密被人揭開一般。

“那是……怎麽做到的！”

謝凝本來打算站在一旁看看好戲，然後坐等出手斬人，可是眼前發生的異狀卻令她的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，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，身體卻死死地釘在地上，忘記了該如何邁步出第二步。

此時此刻，謝凝大腦中每一個細胞都聚向一個點，再也沒有第二種東西，第二件事情能夠進入她的思想之中。

這個點，正是仇無衣指尖與沙業的面具相互接觸的一點。

細密如蛛網的裂縫一點點地在空氣中擴散，仿佛空間正在崩塌一般，沙業似乎被某種力量完全凍結了，保持著轉身瞬間的姿勢一動不動，裂縫很快蓋住了他臉上的面具，並且向著面具的內部滲了進去。

“哢！”

裂縫的侵襲之下，沙業的面具頓時碎成了大大小小的殘片，一塊塊地消失在空氣之中。

仇無衣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，當親眼看到面具消失之後，才機械地將那只手舉到面前，木然註視著。

絕對沒有錯，就在那個瞬間，腦子裏突然響起了一種喊聲，似乎是沙業正在呼叫自己。

腦子裏響起的聲音很清晰，也有條理，完全不是與自己戰鬥的這個沙業，但是……

“是不是……贏了？”

程鐵軒從墻壁後面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，他也想不到戰鬥竟然在一瞬間就這麽沒頭沒尾地結束了。

“哥！你怎麽樣！”

範鈴雨首先察覺到了仇無衣的異狀，立刻拋下二人跑了出去，心急若火地沖著那邊大喊。

“沒事，我沒事。”

仇無衣這才從半夢半醒中回到了現實世界，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沙業，強壓著心中的迷惑對範鈴雨笑了笑。

包括謝凝在內，所有的人立刻圍了過來，不僅沙業令他們擔心，仇無衣失落的樣子也十分奇怪。

“呼……他看起來也沒什麽問題，只不過暫時沒法醒過來。”

謝凝輕輕嘆了口氣，腳尖向地上一點，布滿血塊的大地上頓時浮現出一個圓形的奇異紋章，仇無衣馬上感到一股力量投入了身體，大腦也清醒了不少。

“是嗎？既然是學姐說的，我肯定放心。”

程鐵軒大大出了口氣，這個時候還不忘記討好謝凝。

“這家夥，總算安分了點，我戳。”

淩戚蹲在沙業身邊，無聊地伸出手指捅來捅去。

“好吧，接下來我可要問了，這是強行解除心魂逆轉的技法嗎？”

謝凝一臉嚴肅地走到仇無衣身邊，明顯降了幾度的聲音帶著些許質疑。

心魂逆轉是足以逆轉形勢的絕技，謝凝從未聽過可以用外力解除，然而仇無衣分明做到了，發現自己壓箱底的絕技竟然會被隨意化解是什麽樣的心情？

“不，不是這樣……剛才到底出了什麽事我也不知道，我只是感覺……似乎聽到了真正的老沙在呼喚我，然後我拉了他一把，結果就變成這個樣子了。”

仇無衣撓著頭發拼命回想著當時的情景，卻只能想起一點片段，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，那就是解除心魂逆轉的應該是沙業本人而不是自己。

“算了，我也不是爭強好勝到偏執的類型，你有多麽強大也和我沒什麽關系，所以，接下來就要聽他說了，你們也同樣好奇，我知道的。”

說罷，謝凝閉上了眼睛，不再言語，也不再理睬別人。

“餵餵！大塊頭動了！”

淩戚突然一躍而起，立刻把仇無衣的註意力引了過去。

縱使剛才的事情謎團多多，現在更重要的卻是沙業的安危。

“唔……他……離開了嗎……”

沙業在仇無衣的攙扶之下坐了起來，胸膛不停起伏著，臉色鐵青，像是看到了某種害怕的東西一樣。

“誰？”

程鐵軒不禁一楞，貌似所有人都在這兒，沒有人離開，如果沙業指的是謝雨那就太奇怪了。

“呼……呼……離開了……還好。”

又斷斷續續喘息了片刻，沙業總算稍稍恢覆了平靜。

“剛才做的事還記得嗎？”

仇無衣見沙業的臉色好了些，這才謹慎地開口問道，除了謝凝以外，其他人也以同樣的疑惑目光註視著沙業。

“果然和你們交戰了麽？實在對不起，這不是我能控制的，剛才與你們交戰的那個人……也是我。”

沙業一聽便知道了個大概，滿臉歉意地低下了頭，聲音也變得很輕很輕。

“什麽意思？”

範鈴雨歪著腦袋問道，聽得滿頭霧水。

“解釋起來可能很難，我小的時候……曾經死過一次，然而來到我們村子的魔女卻用魔法移植了一顆心臟給我，並且送給了我一件天衣，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魔法力量的時候。”

從沙業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艱澀而困難，那些記憶仿佛不是他想要回想的，每說出一句話就要經受一次心靈的拷問。

“這也不是做不到。”

一直沈默的謝凝補充了一句，對於百邪一族來說，移植心臟不是難事。

“可是魔女走了之後又過了幾年，被移植的心臟之中卻出現了另外一種獨立的人格，這就是現在的我，並且與原來的我在同一具身體中並存。”

說到這兒，沙業突然也靜默了。

範鈴雨和程鐵軒求助般地看了看仇無衣。

仇無衣搖了搖頭，示意他們繼續聽下去。

“最開始我們兩個還是能夠和平共處的，但是他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卻成了天衣聖門的狂信者，認為只有天衣聖門的教導才是正確的……好在他對天衣的適應能力比我差，所以一般的情況下都是我占據這具身體。於是時間長了，我漸漸的取代了他，而他的智能卻越來越低，最後完全沈睡了……”

至此，沙業的話已經結束，那碩大的身軀本來能夠抵擋無數狂風暴雨，現在卻像找不到父母的孩童一樣瑟縮著，顯得即恐懼，有孤獨。

“沒什麽嘛，比起剛才那個家夥，還是你這樣的好些。”

淩戚完全不覺得這裏面有什麽不妥，大大咧咧地轉著帽子。

“本開不該存在的那個……應該是我才對……”

“沒有的事，你現在就在這裏，在我的面前，是我的朋友，僅此而已。你聽到了我的聲音，我也聽到了你的聲音，如果你真的不存在就不可能回應我，所以，你不要懷疑這些東西了。”

仇無衣立在沙業的身後，平和地說道，過於嚴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過於死板，卻充滿了溫暖。

“我……”

沙業張了張嘴，回想起剛才被另外一個自己支配的時刻，的確是仇無衣不知用什麽方法把自己從閉鎖的世界當中拽出的。

也許是因為信任，才做得到這種聞所未聞的奇事。

“就是！你是我程鐵軒的兄弟，難道還不夠？”

程鐵軒挺胸凸肚地拍著沙業的肩膀，哈哈大笑。

“雖然聽不懂，不過剛才那個根本就沒法對話嘛，才不要那種人。”

範鈴雨依然半懂不懂，不過從最簡單的方面來考慮，現在的沙業比剛才那個好上百倍。

淩戚聳了聳肩，像是在鄙視沙業的智商一般，不過她想說的話也顯而易見。

“大家……”

沙業胸中的千言萬語堵在了喉嚨口，感情極為豐富的他從不計較什麽有淚不輕彈，感激的熱淚不住湧出。

“嗯，既然沒事了，咱們就準備出發吧。”

仇無衣雙手一拍，面對同樣感動的眾人笑道。

“是啊，也該從這裏出去了。”

程鐵軒立刻表示讚同，他已經怕了這座血宮。

“出去？現在出去多可惜，不找偉大結晶了？正是好機會啊。”

仇無衣神秘地笑了起來，其他人卻被這句話搞得忽然一楞。

唯獨謝凝慢慢地張開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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